青道观点：会议中心为谁而建

　　会议中心（convention center, conference center ，或称会展中心）是一个舶来品，而且主要舶自美国。美国人思考问题的方式是线性的——会议市场发展起来了，我这个地方需要人们过来开会，所以要建会议中心。当地的会议旅游局（CVB）就会向州政府或市政府提出申请，议会审议通过后就可以建了。建成什么样、多大规模、需要哪些功能等等，市场说了算。为什么呢？道理很简单，会议中心是为了满足会议市场需求而建的，使用者——会议组织者和参会者、参展者感到满意，就是评判会议中心好坏的主要标准。所以，美国会议专家、建筑设计专家在讨论问题的时候，从来不会问“会议中心为谁而建”这样的问题，他们会不断地追问：会议市场正在发生哪些变化？这些变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影响会议中心的规划与设计？建筑设计师应该为会议组织者和参会者做哪些积极的工作？问题诸如此类。

　　会议中心到了中国之后就变样了，而且变样的幅度还比较大，以至于我们不得不回过头来再问那个最原始的问题：会议中心到底为谁而建？

　　几年前与一个美国建筑设计师聊天，说到会议中心规划设计，他说他搞不明白两个问题，一个是中国会议市场与美国会议市场到底有哪些区别——中国会议市场变化太快，很难把握；另一个问题是中国的会议中心是为谁而建造的——设计师与业主方讨论的主要问题，不是现在和未来的会议需求如何，以及设计师应该为这些需求做些什么，而是忙些别的东西。我问他是否喜欢自己在中国的设计作品，他摇摇头。

　　中国的会议中心、会展中心规划设计领域出现的问题，原因是多方面的，既有中国社会经济快速发展引发的会议市场的深刻变化方面的因素，也有政府方、业主方、投资方等各方力量博弈的原因。对于规划设计人员来说，在需要考虑的诸多因素当中，会议展览组织者与参与者的诉求排最后一个，有时候就是可有可无。

　　促使会议中心、会展中心规划设计偏离市场需求轨道的主要因素有两个：

　　一是领导决定论。会议中心、会展中心设施是城市公共设施的重要组成部分，而且重要会议、展览、活动又离不开政府的参与，加上土地国有制、新城区建设、重点产业发展等因素的影响，政府参与甚至主导会议/会展中心规划设计工作是很正常的事情。这时候，政府的内部决策机制就发挥了作用——事事都是领导说了算——这跟领导懂不懂行没关系。这种模式的特点有两个，一个是决策速度快、规划设计快、上马快、落成快，“四快”，全球第一；另一个是这样的设施都是“领导喜欢型”：大气、现代、地标化等，反正没有一项与未来使用者的感受有关。

　　我原以为，如果企业负责人来主导会议中心的规划设计会好一些，后来发现我错了——因为我忘了，国企、民企的“领导”也是“领导”。在浮躁的环境中，要想沉下心来，真正为“参会者”而建，很难。

　　二是外在指标决定论。如果把会议中心、会展中心规划设计相关指标分为两类，一类是外在指标，包括外观设计、占地面积与建筑面积、展览面积和会议面积等；另一个是内在指标——与会议展览组织者、参与者的实际应用相关联的指标，包括主要功能设置及其匹配程度、功能区之间转换的便捷程度、现场体验的效果等指标。内在指标是一件很专业、很复杂的事情，而外在指标则要简单得多——挑一个自己中意的概念设计方案、确定几个核心指标，三下五除二，“决策”的任务就完成了。至于建成后好不好用，关心的人就不是很多了。

　　“领导”加“外在指标”，使中国的会议中心、会展中心成了全球的“选美赛场”——按颜值排名，全球领先。当然，全球领先的不止这些，还有“最差体验”，我看最起码可以囊括全球TOP10。

　　有人说，追求“好看”有什么错？给城市建几个地标有什么不好？当然没问题，不过我们要知道，会议中心是一个实用性很强的建筑——会议展览组织者与参会者、参展者对于会议中心、会展中心的内在功能有很多刚性诉求，如果这些条件不能满足，再好的形式也是白搭。形式美有了内在美的支撑，才会有真正的、持久的美。更何况很多“好看”的外形，都是以过高的投入、过低的使用率、过差的体验为代价的。

　　美国各地有近600个“会展中心”类的建筑，包括知名城市的，它们一没有出奇的外形，二没有虚高的规模，有的却是市场真正需要的东西。

　　关于会议中心的设计思想，看看美国建筑设计师都在讨论些什么，或许对我们能有所启发：

　　Connection（连接）。Mark Reddington, 温哥华会展中心（Vancouver Convention Centre）绿色屋顶设计者，他认为，会议中心/会展中心是“活动的一个节点”（node of an event）,它可以向外延伸，把周边的资源都连接起来，让参会者感觉到他们就是这座城市的一部分。会议不是一项孤立的活动，人也无法孤立而生存。会议中心的价值就在于建立连接。我们必须向孤零零的“盒子建筑”说再见。

　　Flexibility（灵活性）。会议市场的一个发展趋势是，新的开会方式越来越受欢迎，包括人们愿意花费更多时间来开展会外的交流、互动及休闲娱乐活动。这就要求会议中心不仅能提供标准的会议厅、宴会厅，还要提供更多能够满足人们此类需求的空间。

　　Architectures follow experience（会议中心为体验而建）。设计师Robert Svedberg认为，会议中心的目的不仅仅是让人们完成开会的任务，还要设法让人们把会开好，而且在开会的时候保持轻松愉悦的状态。会议中心的设计思想应该是：Experience first！（体验优先）。“可持续性”不应该只是针对“建筑”，还应该对于“人”：除了舒适的会议空间、交流空间以及合理的结构之外，还要有更多可以增强人们参会体验的东西，包括自然光线、新鲜空气和良好的视野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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